萨本栋(1902-1949年)，字亚栋，蒙古族，出生于福建省闽县（福州市区和闽侯县的一部分），祖居朱紫坊。幼年随父亲在北京求学，民国10年(1921年)毕业于北京清华学校。物理学家、电机工程专家、教育家，“中央研究院”第一届院士，国立厦门大学第一任校长。他在科学技术上的最大成就是创“萨氏定律”，率先把双矢量方法应用到电机工程中去；在教育上的最大贡献是在抗战的艰苦时期发展壮大了厦门大学，铸就了厦大“南方之强”的美誉。

萨本栋先生像

内迁长汀

1921年4月6日，爱国华侨领袖陈嘉庚倾资创办厦门大学。1937年7月1日，厦门大学从私立转为国立。国民政府教育部经多方物色，并征求陈嘉庚意见后，于１９３７年7月6日，任命清华大学物理机电学家萨本栋教授为国立厦门大学首任校长。萨本栋接受任命的第二天，卢沟桥事变发生。他在全面抗战的炮火声中抵达厦门，于７月２６日正式上任。在国土相继沦陷的情况下，为保存“读书种子”，当时中国高校出现西迁的大潮。不久，战火就燃烧到了祖国东南沿海。１０月，萨本栋经与有关方面研究后，认为祖国东南半壁的高等教育仍需维持，便决定将厦门大学内迁到闽粤赣交界的山城长汀，１２月初开始搬迁，成为当时粤汉铁路线以东唯一的大学。是时，福建交通极为不便，从厦门到长汀又关山阻隔。萨本栋周密筹划，妥善安排，抓紧时机，指挥若定。12月24日，239名学生、83名教职员工向山城长汀紧急出发。从厦门到长汀，要渡过鹭江、九龙江，翻越崇山峻岭，路途数百里。师生们肩扛手提行李和书籍，整整走了23天，师生员工全部安全抵达。所有图书、仪器设备也赶在１９３８年厦门沦陷之前移出，大部运抵长汀，其余暂存鼓浪屿、漳州、龙岩等处，充分显示了他的组织领导才能。1938年1月17日，厦门大学在长汀复课。2月28日起，各系严格举行1937年度上学期的学期考试。4月6日，厦大迎来了改归国立、内迁长汀后的第一个校庆纪念日，在萨本栋的倡议下，举行了隆重的庆祝大会。

萨本栋先生受任国立厦门大学校长

从校舍设备一应俱全的厦门校址迁到从零开始的偏僻山城长汀，教学与生活都遇到极大的困难。尽管如此，萨本栋迎难而上，艰苦办学，带领师生们发扬艰苦朴素、勤奋好学的优良校风，一边上课一边开始学校建设。他先租用长汀饭店和附近民房为教职员宿舍；借用专员公署，修整文庙祠堂为图书馆、实验室。然后，在北山之麓等处建造新校舍。为了适应厦大发展的需要，长汀县又拨出虎背山南麓旧中山公园土地共57亩，在两三年间兴建了各类教室、阅览室、实验室、图书馆、实习工厂、男女生宿舍，以及篮球场、大膳厅、蓄水池、发电厂等设施。设计挖修互通防空洞方便学生上课和疏散。之后，长汀又拨出东门外及卧龙山麓的大片土地及房屋，建成了10多座教职员宿舍，并扩建了厦大医院。经几年努力，厦大的校舍连成一片，几乎占据了半个长汀城。

当时长汀县城全景，厦大校舍散落于长汀北山麓

在抗战烽火中，长汀给厦大提供了良好的生存发展环境。同样，厦大的到来也给山城长汀提供了发展的强大动力，山城面貌为之一新。在厦大进步师生的支持、帮助和倡导下，共同掀起了长汀抗日救亡运动的高潮。自1939年至1942年，厦大共有13个社团，大部分以抗日救亡为宗旨。厦大师生到汀后，给长汀的社会文化教育事业带来了深远影响。私塾被现代小学取代，还开办了高中、民众夜校，由厦大学生兼课，城乡民众受教育数显著提升。由厦大师生创办的《唯力》，成为长汀第一份报纸；创办的《汀江日报》（后来的《中南日报》），成为闽赣两省主要报纸之一；出版了《救国出路》《抗日救国须知》《抗日救国方案》等抗日书刊，及《语言文字导刊》《科学》《教育周刊》《经济》等一系列刊物；还帮助长汀成立汀中剧团、县中剧团等抗敌剧团，排练《塞上风云》《前夜》《日出》等剧目，推进了长汀社会文化的进步。

厦大师生创办的长汀第一份报纸《唯力》

自强不息厦大改归国立后，教育部核定经常费20.3万元，第四年经常费也仅有25.8万元，是各国立大学中经费最少的，且每年拨款只到七成，再加上迁汀需要大额迁校费、校舍建设费等，导致办学经费严重不足。为渡过难关，萨本栋率领全校师生努力开源节流。通过坚持向教育部争取经费、争取长汀县政府及周边地区人民和社会力量、校友的广泛支持等方式，为学校开源。为节省开支，他带头减薪，“校长薪俸按三成五支领”。同时，在全校大会上提倡勤俭节约。边远山区，没有电力。这给师生的生活、工作、学习带来很多不便。萨本栋是电机工程专家，立即想办法动手解决。他带领几位理工科助教和仪器管理员，把学校分配给他乘坐的专用小汽车的发动机拆下来，改装成照明发电机，并亲自指挥安装电路、电灯，解决学校部分照明用电。校长的车照亮了全校，却苦了自己——萨本栋要从长汀到当时福建省人民政府所在地永安，只能坐班车，一来一回往往需要近3天时间。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维持一所完整的大学已经非常艰难。但是，萨本栋向厦大师生发出“未到‘最后一课’的时候，应加紧研究学术与培养技能”的号令。他说，研究学术与培养技能，这是“国魂所寄托的事业”。“我们中国抗战必成，抗战一定胜利，所以我们现在培养的是建设国家的人才，是战后建设国家的人才。”正是在萨本栋“舍身治校”的精神感召下，长汀时期的厦大师生在艰难困苦中展现了坚韧不拔的意志力。八年烽火硝烟中，厦大始终弦歌不辍。萨本栋认为师资是否充实关系大学的好坏，因此在接受任命伊始，他就把敦聘著名教授作为重要任务。通过留美关系、清华师友的帮助以及本校教授、院长引荐等渠道，从1937年到1944年，厦大新聘教师158人，其中教授57名，副教授15名，讲师18名，助教68名。新聘教授大多受过很好的专业训练，73%以上的教授有留学经历。著名地质学家李四光、英国著名学者李约瑟博士等，也应邀到偏僻山区的厦门大学讲学。萨本栋则先后讲授“普通物理学”“微积分”“交流电路”“电工原理”“交流电机”等课程，代开过“普通制图学”“机械制图学”。个别课程无人讲授时，他亲自代授，被称为“O型”代课者。

萨本栋（二排左四）在长汀厦大校门前与部分教师合影

由于厦门大学内迁成功，物理实验仪器十有八九运到长汀，物理实验自始至终正常开设。图书在内迁中也无甚损失，以后又订购大量中外图书供师生阅览。当时校内学术空气浓厚，数理学会常举办学术报告会，萨本栋曾作过“方（矩）阵在电路上之应用”的报告。校内出版的刊物有１０种之多，包括谢玉铭主编的《科学》和《厦大学报》。以后又出版西文版《理工论丛》。当时国家十分需要大量的土木建筑、机械、电机、航空等方面的人才，而福建省却没有一个工学院，即使厦门大学也缺乏开办工科各系的必要设备和师资力量。为适应抗战需要，萨本栋披荆斩棘、艰苦创业。他四面奔波、各方筹措，于１９３７年，创办了土木工程系（归属于理学院）并暂兼系主任。到１９３８年，土木工程系学生数达４５人，是理学院中学生数最多的系（数理１５人，化学２８人，生物１９人）。１９４０年，萨本栋又增办了机电工程系，且把理学院扩充成理工学院。１９４４年，他又筹备航空工程系，为厦门大学于１９４８年创设工学院立下了汗马功劳。萨本栋十分重视基础学科的教育，特别是语文科。在萨本栋的倡议下，对学生举行了语文特殊试验（即今考试），分国文及英语两科，不及格者不能毕业。他要求文科学生要有一定的自然科学知识，理科学生也不能没有社会科学知识；他提倡名教授要教基础理论课，并身体力行亲自讲授大学一年级的微积分。他为教好理工科基础课而编写的《实用微积分》，受到本校师生的普遍欢迎和各校的采用。另外，他重视设立实验室和实习工厂，强调实习和动手。至1941年，厦大建成实验所31间。经萨本栋言传身教，惨淡经营，厦门大学在长汀时期形成了勤奋、朴实、严谨、和睦的好风气，校务蒸蒸日上，学生的学业成绩显著提高。厦门大学不仅成为祖国东南区唯一最高学府，且为国内最完备大学之一。１９４４年５月，由于萨本栋办学治校成绩显赫，同国内３名著名学者罗家伦、竺可桢、严济慈一起，被国民政府授予三等景星勋章。

1944年，他应邀赴美讲学，长汀民众、厦大师生列队欢送。其间因身体原因三次电函请辞校长职务，终获批准。1945年，出任“中央研究院”总干事。1948年，当选“中央研究院”院士。为纪念萨本栋担任校长８年的巨大功绩，厦门大学于他刚调离后的１９４６年就设立了“本栋奖学金”，以鼓励学生学习前校长的献身精神，努力钻研、掌握过硬本领以报效祖国。

“南方之强”长汀时的厦门大学被称为“国内最完备的大学之一”，并被学者誉为“加尔各答以东最好的大学”。厦门大学从迁校时的文、理、商3个学院9个系到1945年增到文、理工、法、商4个学院15个系，在校学生增加至1044人。1941年、1942年，连续两年获得教育部举办的全国大学生“学业竞试”成绩第一，也造就了厦门大学“南方之强”的美誉。

长汀人民向厦大赠送“南方之强”匾额

1946年，厦门大学迁回厦门，长汀民众自发制作一方巨大的“南方之强”牌匾欢送。１９４９年１月３１日，萨本栋逝世于美国加州医院，时年４７岁。经厦门大学申请，夫人黄淑慎同意，萨本栋骨灰全部安葬在厦门大学校园内。厦门大学中文系教授郑朝宗撰写了墓碑文，将萨本栋抗战时期治校８年的成绩归纳为５项：“率全校师生急迁闽西山区长汀，途遥路险，而开学必需之图书、仪器、文件、标本，均得安全转移，迅速复课”；“亲自擘划、监督营造新校，旧房、衙署、文庙、废园广加改造，学校范围赖以扩充，学生人数较前倍增”；“不辞辛苦力肩教学重担，所授课程门数之多、分量之重甚于一般教授，又为适应国家需要，因陋就简增设土木、机电、航空三系，延聘国内知名学者以造就人才，苦心经营，促其成长”；“注意学生品德教育，确保校内安定秩序。……校园内绝不许设立同乡会，对各地来者一视同仁”；“既悉心治校，而又严于律己，勤政之余，继以力学……，抗战时期，人民生活艰苦异常，公亦自奉如常人，食少事繁，积劳成疾”。刻在墓碑上，以垂永久纪念。

“奇迈奇缘”纪念石碑

1950年底，地处海防前线的厦门大学，经常遭到国民党军空袭和炮击，正常的教学秩序遭到严重破坏。上级决定，厦门大学理、工两个学院紧急疏散到偏僻的闽西山区。奇迈山麓，再续情缘。1951年3月，理、工两学院700余名师生及家眷分批向龙岩县（今新罗区）迁移。仪器和师生行李用汽车运送，学生徒步行军前往。经过6天艰苦跋涉，两个学院师生终于来到龙岩，受到当地政府和老区人民热情迎候。工学院落户城区溪南村（今龙岩中心城区），理学院入驻白土（今东肖）。龙岩父老腾出民居，以做校舍及寝房。4月1日，厦门大学在龙岩正式复课。厦大师生献智倾心，尽力回馈乡民。1952年底，随着厦门海防的巩固，两学院迁回厦门。理学院入驻东肖镇一年时间，与东肖群众结下了很好的情谊，共有卢嘉锡、田昭武、张乾二、陈景润、肖培根、林鹏、阙端麟等7位中国科学（工程）院院士曾经在这块红土地上任教、学习、生活过。2019年9月，东肖红场厦大旧址主题纪念公园举行“奇迈奇缘”纪念石碑揭碑仪式。

萨本栋校长旧居

20世纪90年代，为传承萨本栋在长汀期间艰苦办学自强精神，长汀县对萨本栋在长汀时的住所仓颉庙进行了整体修缮。1997年2月，萨本栋旧居被列为第四批县级文物保护单位。2019年12月，厦大设计院考察萨本栋旧居后，提出建筑修缮设计和环境整治提升方案。2021年3月，完成修缮。2021年3月29日，长汀县举行厦门大学长汀旧校址修缮竣工暨萨本栋校长旧居揭牌仪式，庆祝厦门大学百年华诞。如今，萨本栋校长旧居游客络绎不绝，成为各地党员干部特别是厦大师生研学打卡之地，探访厦大旧址，追寻先辈足迹，感悟厦大精神。

（执笔：中共长汀县委党史和地方志研究室  陈李萍

中共龙岩市委党史和地方志研究室  游友荣）

资料来源：

1.《长汀县志》，长汀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3年8月出版。

2.《福州市志》，福建省福州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方志出版社，1998年12月。

3.《萨本栋传：民族危机中的大学校长》，石慧霞著，厦门大学出版社，2019年9月。

4.《名校精英·清华大学》，宋立志主编，远方出版社,2005年9月。

5.《抗战烽火炼就的不朽情缘——记厦门大学与长汀县的校地情缘》，官鸣著，《厦门大学报》2020年4月3日。

6.《艰苦办学光耀今朝自强不息铸“南方之强”——纪念厦门大学抗战期间内迁长汀办学80周年》，李静、熊超著，《中国教育报》2017年12月18日。